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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快乐！

少林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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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叶

第一日

“他还在外面跪着？”

极有规律的木鱼敲击声骤停，紧接着便是年迈方丈轻而悠远的一句问话。抄经房持续了大半夜的静谧气氛骤然被打破，跪在案头专心抄经的小和尚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手一抖，笔下“心”字的最后一点变成了顿号。他眉头一皱，满脸愁苦——这本又得重抄了。

只一愣神的功夫，却像是后知后觉才明白方丈的问话，“方丈是指外头那人？”他明知故问，不过是想掩盖方才的失神，“我这就出去瞅瞅！”小和尚从案边起身，状似随手一掩，自以为悄无声息地将抄毁的经书掩了起来。

方丈瞧着一惊一乍跳出门的小和尚，摇摇头，无声叹口气。不过片刻，他闭了眼，木鱼声复又响起来。

* 

天幕已然黑成墨色，杜明打了盏灯笼，踏着月光与白雪从抄经房一路走到寺门。刚出门他便紧了紧衣领，心里头怨着若不是寺门外的不速之客他也用不着这深夜出门吹雪。然而到底是出家人心性，念头一转又开始担忧这般厚雪那人能跪几个时辰。若他知趣走了自然是好，可万一是那固执蛮缠之辈——总不能让少林寺门前出现个冻死的香客吧？

正念着，寺门也近了，门前大殿的香燃得只剩一指长，杜明瞅见了，立时琢磨着那人总该是走了——四个时辰，这般厚雪，若是不走，膝盖定是要废的。

不待他下段论，刚到寺门口，一抬头，便见皑皑白雪中的有个半跪的人影。杜明顿时急了，加快步伐踏出门，“叶施主，您这……”

话音未落，那身影往前一顿，几乎要栽倒在地上。杜明吓一跳，心道莫不是跪晕了！他灯笼都扔了，屈身上前欲要扶住，却见那身影不倒翁似地转了一圈，又直直地立了回去——“啊？什么？谁叫我？”

杜明心道，不是吧，跪着也能睡着？

咋舌归咋舌，杜明虽好奇这叶盟主——哦不，前盟主——的独特本事，但方丈吩咐的事儿到底占了优，他只得收了伸去扶人的手，立直了身，居高临下地道，“小僧杜明，奉方丈的话，来劝叶施主早日归盟。”

“归盟？”叶修嗤笑一声，音色顿时亮起来，“他就装吧，谁不知道武林盟如今已是陶轩掌上之物，劝我归盟与送我去死有何区别？”

“阿弥陀佛，”听见“死”字杜明下意识便念了一句，“方丈绝非见死不救之人，还请叶施主嘴下留德。”

“我嘴下留德，他就肯救我了？”

杜明噎住——他来少林三年，见过的香客不少，但叶修这般胡搅蛮缠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正愁如何作答，却听身后雄浑的声音传来——“依叶施主所见，何为救？”

“方丈。”杜明赶紧给方丈大人让路行礼，内心只道自己无用，终究还是让方丈断了念经修行。

方丈却好似不为所修行所困，悠然走到两人之间，于叶修面前停住步伐，“叶施主如今遭人追杀，我若救你，看似是救，却害了少林寺上上下下修行众僧。若是少林因你所累，我这方丈，却是十万分失职。今日我不救你，却是为了救少林众僧，还望叶施主谅解。”

语闭，不忘念一句阿弥陀佛。

杜明叹道，方丈不愧是方丈，比他这小僧侣考虑的远得多了！这下叶盟主总该知难而退了吧……他按捺心中暗喜，却听跪着的那人不急不慢到，“方丈，当年您游历四方讲佛，我路经江南，恰巧听过一席，讲的是众生平等。”

方丈挑眉，“愿闻其详。”

叶秋道，“却说一小僧遇虎捕鹿，见小鹿将死，心生慈悲，以棍驱虎，救之。僧以为此乃善行，佛劝曰，今僧救鹿，种下因果，此虎熬不过冬。僧曰，鹿成群，救群鹿死一虎，善也。佛曰，众生平等，不因数而变。”

杜明还没消化完这故事的玄妙，却听方丈一笑，“叶施主好记性。”

叶秋道，“不敢当。”

说是这么说，杜明却瞧见灯笼的明光里叶前盟主不自觉昂首挑眉。

方丈撵了撵佛珠，道，“我佛慈悲，入少林，一讲佛缘，二讲诚心。叶施主佛缘已有，诚心却未可证。”

“诶——我可都在你少林门前跪了四个时辰了，这还不能证明我的诚心？”

这回杜明倒是同意叶秋的说法——这冰天雪地的，别说跪，就坐着，四个时辰他叶非死即残了。

却听方丈念一句阿弥陀佛，“敢问叶施主裤腿里包的是何物？”

杜明听了提醒，定睛一看，才发现叶秋的裤腿自己的确看起来过分宽大了——便见他讪讪一笑，“嘿嘿，这不是，怕跪的腿麻，给垫了点棉花。”

杜明目瞪口呆，就这人？武林盟主？怪不得被人赶下来了！

方丈摇摇头，今夜第二次无声叹气，“按规矩，我当拒叶施主于门外，但念在施主身受重伤，可先留你养伤，期间再探诚意。”

叶秋一惊，“你看出来了？”他以为这伤他藏得够深了！

“可是剑伤？”方丈问。

叶秋摇头，“战戟所伤。”

方丈一愣，“可是……却邪？”

叶修点头。

杜明大惊——却邪？那不是叶盟主的武器，怎么？！

“善哉，善哉。”方丈摇摇头，沉吟一会儿，方才道，“陶轩他……”

叶盟主倒是淡定，轻描淡写道，“一个新来的年轻人，出手不知轻重。”

杜明只是听着，却觉得比叶秋喊冤还替他委屈。他又偷偷打量对方，见他孑然一身，未见武器，心底更觉凄凉。

方丈手里的佛珠正好转了一圈，一阵寒风吹来，叶秋禁不住打了个喷嚏。杜明也觉得冷，又紧了紧衣衫。方丈叹口气，抬头看天，却见月旁的阴影像是被风吹散了，一轮弯月竟也明亮起来。方丈瞧着，忽然会心一笑，“阿弥陀佛，今日天色已晚，叶施主不妨先进寺养伤，至于收你进寺一事……”

刚听完前半句就麻溜儿从地上爬起来的前盟主僵了一下，心里隐约有点不好的预感。

“你若能让在十日内让泽楷小师父开口，我便同意你拜入少林门下。”

杜明听罢，吓得差点没把刚捡起来的灯笼又扔回地上，“方丈！”他不可置信地喊一声，指望着方丈是不是说错了条件。

 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叶前盟主不明就里的眨眨眼，“让人开口？开口说话？这有何难？”

杜明急了，“哎呀，叶施主您有所不知，泽楷师兄他修的，正是那闭口蝉！”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