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发章，回顾拍电影，然后统一一下周叶两边的时间线。
迟来的一句小周生快quq
章七 周泽楷
甫一下节目，江波涛便立刻扯着周泽楷通知他，“你拿到最佳新人啦！”
周泽楷站在那儿，傻了好几秒，愣是没能消化出江波涛话里的意思。
然而被粉丝戏称为周泽楷翻译机的江波涛江大助理却没能看出他的愣神——他自己也高兴的有些忘乎所以了——他又道，“叶神已经帮你把发奖感言说了，咱没去可真是太可惜了。”
是啊，太可惜了。如果不是因为周泽楷觉得自己得奖的几率非常小，他也不会选择留在这儿做这档节目。
倒不是他对自己的演技不自信——虽然也没有多自信——但客观的说，他拿下这个奖项的可能性的确不大。他的两个竞争对手各个都不简单，一个名校毕业，从学生时期起就有非常丰富的舞台剧经历，而今年的参演作品是他踏向大荧屏的第一步；另一个是某著名老演员的儿子，说是最佳新人，但其实今年参演的电影数量就已经高达三步。虽说是得了提名，但无论怎么看，周泽楷都不太像真正的得奖者。影评人、观众、粉丝，没有几个人相信他会拿到最佳新人。
他实在听到太多负面评价了。
“花瓶”、“面瘫”、“哑巴”、“干巴巴没感情”，这是自从他参演《烈火与烈火》之后听到过最多的话。记得有一次取景到某摄影基地，恰好遇到叶修以前在嘉世的同事，有个叫刘皓的叼着跟烟跑过来，饶有兴趣地说看看。他看的那一段正好是陈祺浩回家跟他爸摊牌，他爸打他他却不能还手。这一段卡了很多次，一直NG，叶修说，“你得演出难过，真正的难过。”周泽楷是挺难过的，他皱着眉，直愣愣地盯着他“父亲”，嘴唇微微颤动。可叶修说，“不对，不是这样，卡，再来一遍。”
“诶，我说叶导，这就是你找的那新人男主？”
周泽楷去拿水的时候听到刘皓说。他似有若无地盯着周泽楷，好像后者不是个人而是个什么玩物，他吹了口烟圈，收了眼跟叶修说，“我知道你穷，但也不能这么凑合啊。”
叶修也笑，“你以为你演的比他好？”
刘皓被一句话噎住，却又不敢还嘴，瞪了两人一眼走了。周泽楷见状，也准备走，却被叶修叫住，“诶，小周……你听到了吧？”
周泽楷无奈，走回来，看着地面，没回话。
叶修说，“陈祺浩为什么想跟李烁分手？”
周泽楷抬头，眨巴眨巴眼望着他。
叶修解释，“李烁的朋友以为他是出来卖的。你知道那些人会用什么眼神看他吗？就是刘皓刚才的眼神。”
周泽楷陷入深沉。
叶修又说，“你刚才想反驳他，但你又无从反驳，因为刚才那出戏你的确没演好。你知道这种感觉叫什么吗？叫无能为力。你去找你爸出柜，你想跟李烁真心过一辈子，你知道你对不起你爸，但你这辈子不可能找个女人娶妻生子，信和孝不可兼得，这也叫无能为力。”
叶修拍拍他的肩，“记住你刚才的情绪，好好利用它。”
休息完毕，重新开始拍摄，这回周泽楷一次就过了。他不再直愣愣地盯着他“爹”，一脸愁苦仿佛他是全天下最不被理解的人，而是闷声垂眼盯着地面，只在父亲低头抽烟时偷偷打量他。
陈祺浩没有在生他爹的气，他在生他自己的气。
要真说演技，周泽楷想，光凭这部电影还真看不出来什么——电影有后期有灯光有指导，没拍好可以无限NG重拍，这和真正去台上演一出舞台剧可太不一样了。他从来有没上过专业课，除却写真没有任何拍摄经验。他只是忽然被叶修找上了，然后自己似乎也很有兴趣，于是就来了。至于具体该怎么演，他不清楚，很多东西叶修几乎是一帧一帧的教他，可以说，一旦换了导演、换了对手，《烈火与烈火》就绝对不会呈现今天这样的效果。
但这并不是他最敬佩叶修的一点。
他印象最深的，是拍最后一幕的那次。剧组不止从哪找来的孩子，叫邱非，长得莫名跟叶修有些神似。就那么年轻一孩子，周泽楷让他坐自己身上，一开始着实尴尬了很久。邱非倒是很会演戏，叶修说，“你得软如无骨，撩人于无形。”接着他一喊action，周泽楷就觉得自己腿上的重量沉了起来。可是周泽楷呢，虽然只是看着他，自己并没有台词，但就这么一个眼神，叶修又给他卡了无数次。
“你们先休息一会儿。”他对摄像和打光师们说。不一会儿场子里的人散的七七八八，叶修走过来，坐到他旁边的沙发上。“你觉得陈祺浩喜欢这孩子吗？”他问。
“喜欢……吧……”
“跟李烁比呢？”
“没那么……”
叶修笑，“这层你已经理解到了，陈祺浩对这孩子只是玩一玩，甚至可能他压根对他就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他顿了顿，又说，“但你觉得，他知道李烁来酒吧了吗？”
周泽楷愣了。
叶修说，“他现在可是道上的龙头老大，酒吧如今是Lisa的还是他的，剧本没交代，可能他已经掌握了整条街的资源，又或者单纯找Lisa入股。但无论哪一种，你觉得李烁进了他的地盘，他会不知道吗？”
周泽楷顿悟，“是……故意？”
叶修勾勾嘴角，“你觉得呢？你要是陈祺浩，你这会儿什么感受？”
周泽楷想了想，“生气。”
“对，没错，而且他越生气，就越想让李烁也生气。所以不论他喜不喜欢这孩子，他都会做出自己很喜欢他的表象。”
周泽楷说，“明白了。”
重新开拍，又是一次就过。大家起哄说叶神到底是给了什么私人小课堂，问能不能给他们也教教，又问周泽楷是拿什么教的学费，闹得周泽楷红了脸又不知如何借口。可等叶修喊完收工，周泽楷带着满身的疲倦回到房间，他一闭眼，脑子里全是却怎么都没法从情绪里出来。晚上洗完澡后，他终究没忍住，跑去敲叶导的房门。
“前辈，我……”
“怎么了？”
周泽楷踟蹰半天，不知从何问起。“剧本，”他说，“陈祺浩……”他想来想去，想出来一个现代网络流行词，“渣！”
叶修噗嗤一声笑出来，“你怎么这么想？”
周泽楷说，“李烁会不高兴。”
叶修想了想，问，“要不你进来，咱坐下来聊？”
几分钟后，叶修趴在床上，周泽楷坐在床边，一边帮他揉肩膀一边听他挤牙膏似地给自己讲解，“李烁很喜欢、不对、很爱陈祺浩，所以他一回来，第一个念头就是去找他。”
周泽楷按了按他的后颈，“会失望。”
叶修舒服地哼了一声，“是啊，而且会非常失望。他的虽然因为这事儿被家里扔出去锻炼了几年，但骨子里还是个高高端着的少爷，只能他辜负别人，不能别人辜负他。所以陈祺浩这小性子耍的是高兴了，但对于李烁来说，可能这就是真的结束了。”
周泽楷的手停了。
“怎么不按了？”叶修扭过头问，“哟，讲完戏就翻脸不认人，周泽楷你可以啊！”
周泽楷对这位无时无刻不压榨他劳动力的导演表示无语。叶修见他不动，又伸腿假意踹他一脚。周泽楷不情不愿地把手重新覆上对方的肩。
“残酷。”他按着按着，得出一个结论。
“是啊，当时跟云秀一起改剧本，就想着一定要真实，什么东西一旦真实了，总是很残酷的。”
周泽楷惊讶地问，“你也改了？”
叶修说，“可不是嘛，不然你以为我怎么对剧本吃的这么透？不光如此，虽然没有写出来，但在我的脑子里，每个角色都是有自己的小传的。你以后要是再接其他的剧本，也应该给自己的角色写个小传。”
周泽楷问，“写和演……哪个更残酷？”
叶修愣了一会儿，撑起身子，扭头打量他，“哟，你这是……入戏了，出不来了？”
周泽楷没说话。
叶修说，“写，绝对是写。演戏顶多算二次创作，虽然难受，但好歹潜意识里明白是别人的故事。写本子是初次创作，它可能在写别人，但最多的永远是在表达自己。一旦作品被公开，那感觉就像自己的一部分摊在别人面前。”
“那……怎么办？”周泽楷问。
叶修从床上坐起身，赤裸的上身一览无余，可他全然不当一回事儿，“这是不可避免的，”他说，“演员也好，导演也好，每个人都要克服这个障碍，学会接纳负面情绪。如果你觉得这剧情影响你了，想想你自己会怎么做。如果你是陈祺浩，你知道李烁回来看你，你会让他看到那一幕吗。”
周泽楷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叶修笑，“那不就行了。他们俩之所以没在一起，不仅因为世俗、法律、家人，一样也因为他们自己。甚至要我说，也许陈祺浩和李烁最后还是会找个男人过一生，甚至到国外去结婚领证。但他们两个？我看悬。”
周泽楷说，“我不是他。”
叶修愣了一会儿，然后伸出手指弹一下周泽楷的脑门儿，“想什么呢，你当然不是他。”
周泽楷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心里的郁结散去不少。他本来已经准备走了，忽然又想到别的问题——“那你呢？”他问叶修。你是怎么处理自己的负面情绪的呢？
“我？”叶修想了想，忽然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烟，“要我说，李烁的作风和我还真挺像。明明心里喜欢的紧，嘴上却总爱逞能。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架子端的比谁都高，但其实陈祺浩一个眼神他就要犹豫三分。”
周泽楷皱眉，“你不是。”
叶修笑，“这么肯定？”
周泽楷说，“没架子。”
叶修烟都叼到嘴里了，听到这话不自觉放下手。他眯眼打量对方，心道我都把你拉我屋里让你给我按大保健了，还没架子啊？
他咳嗽两声，“那啥，你这么说哥就放心了。”
周泽楷点点头，又觉得有哪儿不对劲——他压根没回答自己的问题！
“怎么解决？”周泽楷又问一遍。
“还能怎么解决？”叶修笑，周泽楷注意到他又开始叼烟了，“十年前，我最好的朋友，沐橙他哥，《烈火》的原创作者，出车祸死了。你知道听到自己最好的朋友的死讯是什么感觉吗？伤心？不是的，是震惊，你感觉你傻了。你去了医院，确认了尸体，跟警察录完了口供。然后你开始想，你要怎么和他才十三岁的妹妹交代这些，怎么处理后事，丧事怎么办，人该葬在哪，有没有家人要通知。等你忙完了一切，你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机会消化他死去的事实。”
他盯着床单，拿掉烟，微叹口气，“然后，某一天，导演需要你拍一场哭戏，没有台词，表情要求是笑着哭，还不能用眼药水。你想到很多事情，最后忽然想到他的死，想到如果他还在，这会儿肯定会嘲笑你连这点小事做不好。等到再抬头，眼泪自己就出来了。”
他顿了顿，直视周泽楷，“明明应该是很伤心的事情，但生活好像在推着你走，到最后所谓的伤心也变成了拍戏时调动情绪的工具。”
周泽楷不知该如何接话——他自己好像未曾经历过类似的事情，他想说句抱歉，但这会儿抱歉两字好像显得太疏远了。
于是他选择硬着头皮继续问，“不能开心吗？”
叶修说，“不能，恰恰相反，干我们这一行的，要记住那种痛苦，随时做好扒光了把自己端出去给别人看的准备。”
就是这一句话，颠覆了周泽楷对演员这一职业的认识，也让他霎时对叶修肃然起敬。
而那一晚，他们的对话并未就此结束。
也不知道是不是周泽楷的话触动了他心里的哪些部分，叶修忽然又长篇大论起来，“我也不怕跟你说实话，这部电影会是你入行的一个绝佳起点，它能给你积攒人脉和经验。比起国内的评审组，国际电影节会更喜欢《烈火》的风格。以后你想接什么本子，拿出去说至少也会很漂亮。但别的，票房也好、国内的评价也好，人家拍三个月的商业片票房可能会是我们拍两年的文艺片的十倍百倍。”
“我不是在抱怨什么，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叶修忽然转过身，作势要去拿烟盒旁的打火机。周泽楷借着手长的优势先他一步拿到了，殷勤又诚恳地将火塞到他烟下。
叶修等烟着了，吸了一口，等气散了，才说，“有时候我觉得挺抱歉的，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把你拉过来拍戏。圈子里很多东西，我希望你一辈子都不要接触到。也许是我太自私了，明知道一旦你进了圈子，这些负面的东西都是不可避免的，但我还是一意孤行地把你拉过来了。”
“自愿地！”周泽楷辩解。
叶修说，“人们常常以为自己是自愿的，其实不过是下意识地想要满足他人的期待。”
周泽楷愣了。
叶修瞧他这样又改口道，“哎，我就随口那么一说，你就随口那么一听，反正哪天你不想做了，大胆的走，有什么难处，尽管问我。既然是我带你上了这条路，至少也得有个退货政策不是？”
“不会。”周泽楷说。
“啥？”
“不退货。”
……
…………
“小周？周泽楷？泽楷？！”
周泽楷回神，瞧着身侧的江大助理，用眼神询问他什么事。
江波涛说，“主持人也接到拿奖的消息了，想给你加个采访，放在节目后面，你觉得……”
“不做。”不等他说完周泽楷就斩钉截铁的拒绝，“导演，颁了？”
意思是问最佳导演颁奖了没。江波涛摇头，“没呢，几个大奖都没颁。”
“买机票。”周泽楷当机立断。
“啥？机票？去哪儿？”
“荣耀奖。”周泽楷大步流星地朝出口走去。
他错过了自己的颁奖，没关系，但叶修的，无论如何他都不想错过。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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