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长醉不愿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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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你曾经有过那种感受吗?你独自一人走在大街上,没有明确的目的地也没有必做不可的事。有一瞬间你有些恍惚,你为什么在这儿?不只是这儿,这家花店的门口,这条仿佛走不完的街道,这座和平到慵懒的城市,这个大到让你感觉虚幻的国家,这个让你无法产生归属感的星球。

 

再进一步的,是谁提出了星球的概念?哈,一个地球人。一个与擦肩而过朝你微笑的女孩没有什么不同的地球人。一个与广场路灯下卖花和鸽粮的老妇没有什么不同的地球人。一个与百货商店领结柜台前面无表情的导购员没有什么不同的地球人。正是他们中的某一个,大胆的否定了你感到的“我才是世界中心”的认知。当你闭上眼睛的时候,画面冻结,黑暗取而代之。卖花的老妇还在招呼,你猜想她是否趁你闭眼的时候偷瞄你(这样她就能在你睁眼的瞬间摆好正确的表情),然后你睁开眼,发现她正朝你微笑。

 

你走上前,买了一束新鲜的粉色玫瑰。

 

这实在是件很幼稚的事情——如果这世界上的确存在主角这种说法的话,布鲁斯几乎怀疑自己就是那位主人翁。尽管他并不知道他身在哪个世界观里,但当他从某处走过的时候,他总能感到若有若无的视线。他们并不来自于同样的人,当他调头走一遍已经走过的路,之前朝他暗送秋波的咖啡店服务员这会儿正一心一意地为客人点单,取而代之的是正在喝咖啡的希腊女人,戴着绿黄波点的丝巾在头发上,将墨镜移到鼻梁中部来换取更好的视野打量他。偶尔布鲁斯会回视,更多时候他选择忽略。

 

他当然也是有过一些想法的。有一次在周二派对上,他遇到一个女孩,安静地坐在角落喝酒。她的身形极其削瘦,屁股只占了凳子的三分之一,金色的头发盖住白色上衣,隐约露出白皙的后颈和后背。这让她看起来楚楚可怜,尽管她并没有什么失落的表情,只是布鲁斯手里的酒杯发愣。

 

布鲁斯莫名觉得有趣,他想也许她是需要喝酒。他走过去,叫了声服务员,很快就有人端着酒杯过来,他取下一杯,递到女孩儿面前。

 

女孩惊慌失措的看了眼酒杯,“抱歉,我不喝酒。”她说,“我、我可能需要去一下洗手间。”然后匆匆忙忙地跑走了。

 

这样的事发生过几次,后来布鲁斯就不再主动搭讪她们。他乐于维持“布鲁斯韦恩是最受欢迎的男生”这样的表象,同时又不需为了他人过度的叨扰而费心,这当然是件好事。至少在这之前,他一直默默承受着这样的好处,把这一切当做理所当然,全然忽视其中颠倒的逻辑。

 

他说这之前,指的当然是遇到克拉克之前。而克拉克显然就是过度叨扰中的一员。当他远离那次乌龙,重新回到校园之后,不过一天就差点要把那不算承诺的承诺忘得一干二净。学校像是他的主场,在这儿他处理一切都游刃有余。他丰富的学识和优雅的谈吐让他在研讨课上大放异彩,下课后有人主动约他参加阅读社下个月的荐书活动。每个人都礼貌而疏远的对待他,就好像他对待那些人一样。他脑海里隐隐约约有个模糊的声音说你忘了事儿。但立马它就被别的声音压下去了。我要赶紧解决我的晚餐,然后回宿舍,他想。丰富的社团身份让他的大学生活忙碌异常,他得回去给下周的养老院志愿服务活动写策划。

 

一切都按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直到布鲁斯爬上了床准备睡觉。他住的是单人宿舍,没错,韦恩特权。他从不为此感到羞愧,人和人总是有不同的,重点在于接受现实或者在你不能接受的时候改变他们,而不是发毫无意义的牢骚,或者故作慈悲。布鲁斯上床,读了一会儿《战争与和平法》,然后关了灯,躺下身,闭上眼。

 

他大概是睡着了。在黑暗过后,有个声音喊他:布鲁斯、布鲁斯、布鲁斯韦恩。一遍又一遍、锲而不舍地喊他。然后画面出现了。他朦朦胧胧的睁开眼,一张放大的脸出现在他面前。布鲁斯被吓了一跳,他的头因此撞到了床板。“嗷!”他痛呼一声,揉着后脑扬起脖颈,“克拉克?你怎么进来的?!”

 

“你没来找我。”站在床边的克拉克说。

 

“哦,我忘了那事儿。不,准确的说,我就没答应过你,是你自作主张……”

 

“你没来找我。”克拉克打断他,“现在你没机会了。”

 

“什么?不,你没懂我的意思,我并不准备找你,如果没有别的事儿的话,请你从我的房间……”

 

“你没机会了。”克拉克重复了一边,然后他的身影不断向墙边后退。不知道是不是布鲁斯睡迷糊的错觉,他感觉那个身影在渐渐淡去、甚至他远离床铺的轨迹比起后退更像是在飘。几秒之后,布鲁斯确信那不是错觉——克拉克从他的眼前凭空消失了。

 

布鲁斯瞪大了眼睛,“什么?!等等……这、这……”

 

“这不可能!”

 

布鲁斯从梦中惊醒。

 

他坐起身,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用手抚过自己的脸,把所有额前的毛发都撩到脑后。他重复了几次,才想起来用空闲的那只手去拿手机,他点亮屏幕,发现现在是凌晨一点二十三分。他的呼吸仍未平复,这声音仿佛吵到了他思考。他长呼了几口气,才想起来点开谷歌,输入“哥谭市图书馆”。他找到那个号码,拨过去。

 

等待是漫长的,每当一个“嘟”声从手机里发出来,它们无形的声波穿过布鲁斯打到墙面,又在墙面之间来回,直到终于充斥这一方空间。在那些无尽的声波线组成网把布鲁斯包起来之前,电话通了。“喂,你好,”布鲁斯长吸一口气,开始用来回踱步来缓解等待的焦躁,“我、我想……我想找一位叫做克拉克的图书管理员。”

 

“谁?”电话另一头的男声含含糊糊的,好像困倦得不行。

 

“克拉克,克拉克·肯特。”布鲁斯说得有些犹豫,事实上他不太确定自己有没有记对那家伙的姓。

 

“这儿没有哪位图书管理员叫这个名字。”

 

“什么?”布鲁斯愣了一秒,然后笑了笑,这个笑像是在安慰他自己,“你肯定弄错了,他是新来的图书管理员,可能还没来得及做登记之类的……你可以仔细找找吗?我找他有些要紧的事儿,我们约好……”

 

“我们!没有!叫克拉克的管理员!”

 

布鲁斯被对方忽然的怒吼吓到,不断来回的脚掌霎时顿住,他手足无措地呆立在原地。

 

“听着,我不知道你是哪个半夜打恶作剧电话的小伙子,但是我们这儿没有叫克拉克肯特的员工。无论近期远期,无论哪个职位。我们在这个点还接电话是因为昨天的地陷事件,我们正守着地质局随时随地的新警报,所以,别再用你无聊的恶作剧占用这条电话线,因为它可能会要人的命!”


“地……地陷?”

 

“对,没错,两个年轻人因此丢掉了性命。现在你满意了?”

 

“……抱、抱歉。”布鲁斯不自觉地道歉。

 

电话又回到了不断“嘟嘟”嗡鸣的状态。布鲁斯看着手机发了几秒呆。然后忽然的,像中魔的人回了神一般,他收起手机,抓起外套,冲出了门。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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